高中时期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带着点赌气和炫耀的味道,抽每天早读时间把《长恨歌》背了下来,这不是一篇必背篇目,更不在高考范围。初读的时候只觉得白居易确实诗如其名,写得很直白,辞藻华丽,有些句子像“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读起来朗朗上口,说不定写作文时可以改改用用,没想到几年后能在某个晚上看完一部电影后突然从脑子中冒出其中的一句诗,能够如此贴合我的心境,这或许也是学语文带给我的一点惊喜吧。
因为之前有看过今敏老师的《未麻的部屋》,所以对于今敏老师擅长用的剪辑手法、用幻想来代替现实、虚实交织等手法还算有点了解,在第一遍看《千年女优》时也没有感觉太烧脑。在火箭发射的振动和社长遭遇的地震相重合的场景下,电影开始了,同时也预示着这是一部虚实交织的电影。直到千代子开始回忆,一直都很正常。比如:这种背景人物为黑白的静止的,主人公则是彩色的运动的,来展现回忆的方式,在《冰菓》里的图书馆老师回忆时也用到过,确实很经典。
直到10分40秒,当我看到这种在回忆中将记录者穿插其中额表现方式时,顿时一惊。这太有今敏老师的特色了!至少在我之前看过那么多电影动漫里,对于回忆的展现方式,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叙述手法的。光是加入这两个人物对于剧情就可以起到很好的解说和评价,社长和摄影师(更确切的说,应该只是摄影师)就象征着观众,他们对于千代子的评价也和我们的大众的评价不谋而合(多插一句嘴,冯小刚的《我不是潘金莲》里的圆形和方形画面与此类似)。而且这两个角色的对话还能时不时缓和紧张甚至有点绝望的主线剧情氛围。单凭这一点,《千年女优》就不知道能够吊打多少电影。
正当我为这一绝佳的创意感到惊喜时,今敏老师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将社长这一角色融入到千代子的回忆中,并在其中扮演能够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的重要角色,这更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从电影里可以看出,社长并不是在回忆一开始就能够代入角色的,而是当千代子回忆完两个场景后才代入的。这因为社长被千代子娓娓道来的讲述所打动,从而自己也深陷其回忆中。社长之所以这么容易入戏是因为他从小仰慕千代子老师,对其了解深刻,而年轻的摄影师由于其自身的年龄阅历等因素则不以为然,就像大多数观众一样,从而依旧保持旁观者的姿态。
但随着剧情的推进,摄影师在最后的一个场景中终于也被感动,成功入戏,正如观众被千代子对爱人的追寻和执着所打动一样。同时这一幕与开头相似但又因为摄影师的代入而显得不同,不会让人产生乏味感。此外,通过现实中简单地讲述就能够将之前毫不知情的甚至有反感自己的摄影师打动,也能侧面体现出千代子的高超的艺术造诣和丰富的人生经历,使得这个形象更为丰满。不得不说,社长和摄影师的加入简直是整部电影叙事上的神来之笔!
当然除了这一点,电影中的转场更是给各位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这里就不再展开,看过的都懂。
聊完了叙事,再来看看电影的典型意象和主旨。当然我也十分清楚,这些早已经被其他影评漫评分析得“体无完肤”,但还是想谈谈自己的一点小小的见解。少部分人认为这部电影只是在讲爱情,这样理解其实也未尝不可,电影中首尾呼应的“莲花”代表了“纯真”,自然也是暗示着千代子对爱人的纯粹的爱,这样即使没有问题。但要知道,在佛教中,莲花还是“轮回”和“开悟”的象征,各类菩萨也都是坐在莲花盆上的。而纺织婆的形象不仅是千代子自己形象的投影,画面中如此多的纺轮更是直指“轮回”这一意象。
由此看来,这个故事并不只是一个追寻爱人的凄婉故事。在现实层面,因为自身经历,千代子在饰演各个时代的那些忠贞不渝、执着追求的女子时,才能如此得心应手、出神入化,并最终在艺术领域取得如此高的成就。然而千代子并不只是代表了她自己,而是代表了在各个历史时期都像她一样的女子,她们可能是公主、妓女、刺客、学生、宇航员,身份不同,所处时代不同,但她们所具有的美好品质、人性的光辉却是一样的(这里不禁又让人想起了《云图》),都是在“命运”的纺线上进行着自己的“轮回”。表面上看,虽然所有人都是在追求爱情,但千代子最后的“因为我喜欢追寻着那个人的自己”点明主题,“那个人”也只是一个象征,可以是任何人或物,而唯有奋斗拼搏努力执着的自己才是真正让人敬佩的。最后EDロタティオン (LOTUS-2)响起,预示着这从古至今到未来,跨越千年时光的轮回永无止境,而这首对于人性光辉的赞歌更是永不停息。
在影片的最后千代子在病床上的身影与在宇宙飞船里的身影渐渐重合,并最终飞向无垠太空去继续自己的追寻,而在我心中今敏老师的形象也在渐渐与她们重合。据说这首ED曾在今敏老师的葬礼上播放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也是在宽慰世人大师还在继续自己的追寻。
同样的“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唐玄宗与杨贵妃最终是否成为“比翼鸟”和“连理枝”我们不得而知,但我衷心希望“千代子们”能在“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之后“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评论区里有几篇长评写得比我好多了,我也很担心自己的文章会使它们沉下去而不被更多的人所发现,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并附上几篇文章的链接。
千年女优——今敏大师的作品,人生永远的追寻
从「秒速五厘米」到「千年女优」,相似的主题演绎着不一样的爱情故事
本文于2020年7月11日首发于B站